第4章

可顾柳儿一想到顾星晚竟比她早一步攀上高枝，心中好似有一团火徘徊不下。

“不过是一个区区不受圣上宠爱，不得群臣拥护的弱势王爷罢了，那死丫头还得意上了！”

顾柳儿不管不顾地怨怼道。

卢氏却吓得一把捂住她的嘴，“我的儿啊，这些话可不能乱说，有心人听见了是要掉脑袋的啊。”

她松开了手，突起的眼球转了又转，粗糙的手握住顾柳儿纤细的肩头，眼底藏着暗喜，“好歹是个带肉的骨头，管他肥不肥，今后我们一家还得好好筹谋你的婚事呢。”

此话一出，顾柳儿心里便舒畅了几分。

也是，垫脚石终究是垫脚石，壮大了那也是让她站得更高罢了。

......

顾星晚被带进凌王府的消息在整个京城里传得面目全非，从头到尾听到十几个版本。

“听说那凌王可是为了顾家小丫头专门来的静安寺，日夜揣在身边，宝贝得不得了呢。”

“胡说，静安寺的小道姑跟我说了，分明是顾丫头在寺中与凌王邂逅，二人私订终身，临走前硬是从住持手里抢人了！”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顾小丫头通身的狐媚子术？在侧伺候的日子，指不定使了多少把戏。”

“是啊，谁能想到本来一个蠢笨又克死鳏夫的丫头，还能被王爷看上！”

夹杂着各种情况的流言传进顾家之时，卢氏认定凌王必定是要娶顾星晚，心中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拿上一笔丰厚的彩礼。

“娘，我这几日一听说那死丫头要嫁进王府，怎么着都吃不好睡不好。明明我才是那个样样出挑的人，凭什么她比我嫁得好？”

顾柳儿气得踢开脚边的木凳，脸色阴沉。

卢氏倒也不恼，笑意盎然地拉着她坐下，“那丫头不过是个工具，真要进了王府，你今后就可以借着凌王的名义接触到皇家子弟，这样才能展现我家柳儿的风采。”

“况且，虽说凌王不得宠，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王府给的彩礼断然是厚重无比的，届时娘替你都存着，让你以后风风光光地出嫁！”

即便宛若吸血的蚂蚱，母女二人心中仍是各自充满憧憬。

顾柳儿脑海中已然出现自己身着华丽衣裙，在回廊长亭中与才子文人附庸风雅，与世家公子花前月下，好不惬意。

凌王府。

顾星晚日夜泡在烟熏火燎的药房之中，拿着蒲扇守在药炉旁，与外头所说的尽享荣华的待遇截然相反。

“真是一个地狱又到了另一个地狱。”

顾星晚望着遍地的药渣子，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叹气。

要不是为了自由，谁会乐意来干这份苦差事。

她带着满腹抱怨，眼前药炉的模样在逐渐模糊，手中摇晃的蒲扇掉落了下来，脑袋一歪就靠在石柱上睡了过去。

“姑娘，王爷已经在房中等候许久了。”

顾星晚被追云突然的出现吓得激灵，险些把药炉掀翻，讪讪一笑，“多谢多谢。”

追云低头看着地面上乱成一团的残渣，摇了摇头。

也不知他家王爷，心里又在打着什么主意。

等顾星晚到了房间时，季廷霖挥了挥手便让人都撤了下去。

“喝了这药，半个时辰后开始施针。”她把药递了过去，男人低下头，鼻尖微动，皱起眉头。

“今日的汤药怎的一股焦煳味？”

顾星晚身子一僵，尬笑几声，“兴许是今日吃的菜混些味道进去了。”

季廷霖淡淡扫了她一眼，将黑如墨汁的汤药尽数喝下，抬手将碗递了出去，“要知道，本王有本事把你带出来，就可以把你再送回去。”

她后牙槽一紧，接过药碗的指尖深深扣进底部。

好一份强权压迫感。

半个时辰之后，顾星晚捻起一根根纤细的银针在他的脑后轻轻扎入，当她将要刺入下一个穴位时，季廷霖的身子突然微微发颤，就连脖子后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怎么回事？听会穴......不应该反应那么大。”

顾星晚心觉不对，连忙抓起他的手把脉，瞳孔微瞪，前些日子在她的内服调节之下，他的身子应该已经恢复许多了。

“有人给你下毒！”

顾星晚心下有几分发怵，若不是她针灸治疗，只怕没法发现及时。

男人紧闭的双眸缓缓睁开，喘息变得急促，声音沙哑，“撤针吧。”

脉象异常，另有毒素，若她没注意观察季廷霖的反应，恐怕就要背上一个谋杀王爷的千古臭名了。

若是仔细，便可以看到她拿着银针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等季廷霖缓过来之后，顾星晚又把了一次脉，松了一口气，“还好，此毒只是影响心脉供血，稍加调理就能恢复正常，只是这段时间就不能针疗了。”

“无妨。”季廷霖不紧不慢地整理衣襟。

顾星晚都忍不住叹一句这处变不惊的定力，不愧是皇室中人，也是见惯如此场面了。

她却百思不得其解，一边整理药包一边分析道，“你的所有汤药都是由我亲自煎的，不可能出在这上面。”

季廷霖一挑眉梢，眼底带着几分戏谑，“怎么让本王信服你没有谋害之心？”

顾星晚无语，“若真是我给你下毒，何必要告诉你？更何况，我若是不发现及时，你早就在施针时七窍流血而死了。”

季廷霖轻扯嘴角，也算是默认，黝黑的鹰眸之中的深潭不见一丝涟漪。

“不是汤药，那便是在吃食上，况且此毒分量十分轻又隐晦，须得每日摄入。而王府里每日送来的饭菜都是品种多样，能保证你必定会吃的定是十分了解你的人。”

她自顾自地分析着，丝毫没注意到季廷霖已然开始下压的嘴角和盯着她幽幽的目光。

“不仅如此，此人还经常出现在你身边，这样子范围就会一缩再缩......你就可以找到幕后黑手了。”

顾星晚刚一转头，杯子在她的脚边突然炸开，吓得她险些跌倒。

“滚出去！”

男人阴沉着一张脸，手臂上的青筋森然可怖，顾星晚心中害怕，连忙拿着东西悻悻离开。

等门被合上之时，房间又恢复了孤寂，透过窗纱的光线都消退了几分。

他低头看着墙上蒙了灰尘的画卷，目光深邃。

画上的女子眉眼温柔，通身的端庄娴静气度，仔细看就会发现女子的神情与他有几分相似。

终究，他是避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