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淘右颊鼓鼓的塞满了面包，不在状态，偶尔想起来是在吃饭，小松鼠似的微微嚼两下腮帮。淘淘心柔，萧沐霖以为他在担心那个混账小子，眉心窜起一股无言的火，憋着气满不在乎：“别管他！从小不是吊儿郎当的就是摆着一副见不得人的臭脾气，爱跑跑去，有种一辈子都别回来。”

左渡出生的那几年，公司处于事业上升期。老左跟她每天忙的到处奔波，却疏忽了左渡最重要的成长教育。他们愧疚当时的不负责任与疏忽，以为提供好物质条件他便会过的很好。有时半夜睡不着跟老左聊心事，她想如果时间能够重来，她恨不得用现在左式的一半家业来换左渡缺失的童年。

“萧妈妈不要这么说…哥哥，他很好，只是不太会表达情绪。”叶淘软软的开口说。他不知道应该怎样去称呼左渡，直呼名字不太礼貌，想着比他大叫哥哥会没错。

一个人的孤寂叶淘体会过。桑榆瞒着所有人独自偷偷养了他八年，叶家却抢走了他生命里唯一支柱的孩子。原因不为别的，多一个孩子能分到老家主多一份的遗产。

叶家家大业大，大到拥有别人一辈子都想象不到的富丽堂皇。方圆百亩的庄园，没有属于叶淘的一袭容身之地。

热闹跟他无关，温馨是别人的。他就像是一个有价值的工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甚至利用完之后可有可无。

萧沐霖不好去戳小孩的痛处，趁着叶淘出门，耐心的帮他整理好衣领挂上书包：“左爸爸已经在外边等着了。别想太多，好好学习。下午放学妈妈去接你。”

…

和去左家前一样，叶淘紧张，鼻尖泛酸，手心的薄汗层出不穷。

左庭之送他到了校门口，面色和善的女老师满目柔慈的站在榕树下的凉阴处招手迎接他：“叶淘是吧，我叫齐江篱，是高二（11）班的语文老师，也是你的班主任。”

她身材高挑，比例适中，简单的披散栗色微卷的长发。女Alpha的第二性别使得齐江篱伶俐精干，娇好的容貌看起来最多也就二十几岁的模样。直到路过优秀青年教师的荣誉墙，叶淘才发现她已经三十有二。

他们先去办公室入学签到，靠办公桌放置了一小纸箱给叶淘准备好的新课本，齐江篱交给他道：“第一节是数学课，老师同学那里我已经安排好了。你的座位在最后一排，跟韦老师打过招呼直接进去就行了，不用太紧张。”

性格腼腆内向的小孩避免不了社恐，齐江篱毕竟做了老师多年。

“谢谢老师。”叶淘微微鞠躬，乖巧的道谢。

圳江教学楼两栋之间相互串联，从教务处出来路过一颗年代久远，树冠遮掉半层楼的法国梧桐，叶淘抱紧小书箱，转角从二楼的云廊直径走到了对面的高二部大楼，高二（11）班就在第四层。

突然而至的下课**吓到叶淘一哆嗦，靠楼梯的教室先出来了一位身穿普通条纹短袖，深灰运动裤，夹着课本，小麦肤色国字脸的男Alpha中年老师。

教师荣誉榜上有他的照片，好像是姓韦。

叶淘对他印象很深。整个荣誉榜上教职人员工作服整洁干净，唯独顶端第一的他顶着一头干枯杂乱的发，泛白的蓝白条纹常服短袖领口褶皱，随意的像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小孩很自然的侧了身子给他让道，正常的行为却让韦涌顿住了原本匆忙的步伐。他扶起鼻梁上无包圈的玻璃镜，抓了一把凌乱的头发单手叉腰打量面前拘谨的小孩问道：“你是叶淘吧？”

“韦…韦老师好。”叶淘局促不安，手指扣紧了书箱，面对意料外的问候不知所措，白皙的双颊泛起漂亮的红。

男人却怠惰随和，打了个困倦的哈欠：“好好好。”随后指着身边的教室说：“教室在那，快进去收拾准备下节课吧。”

下课后教室人声嘈杂，有人睡觉有人围成小圈子说悄悄话。没有人注意到凭空出现违和的他。还好还好。叶淘松了口气。

他瞄到了后门的空位置，小心挪动脚步。等会坐过去，一直没有存在感就不会有人注意到他。

“穆渐鸿！你班来新生了，接个人！”下了楼的韦涌老师忽然想起齐老师的交代，气沉丹田的仰头站在教学楼前高呼了一声。

这下好了，叶淘瞬间感觉自己成为了整个级部的焦点，害怕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临阵脱逃。

后门跑出来个身形高大的少年，他四处张望，发现栏杆旁孤零零一个人的叶淘，笑着上前打招呼。

“你好，你是新来的同学吗？我是十一班班长穆渐鸿。”

少年笑容灿烂，亲切友好的声音让叶淘略微放松，轻声回应他：“你好…”

穆渐鸿比他高了不止一头，热情帮叶淘搬书时，不经意露出脖颈后可爱卡通的腺体贴。虽然叶淘没有特殊的第二性别，不过初中生理课上老师讲的一些Alpha和Omega的日常生活知识他多多少少记了些。

大多数人分化后，为了不让自己私密的信息素影响到其他异性，会选择使用隔离喷雾或者腺体贴来阻隔气味。

可爱卡通腺体贴不像是Alpha这种性格独立外向，干练利索的人会使用的。极大概率是有了与自己相互心仪的Omega。

叶淘把书箱往怀里缩缩。

“箱子不重，我自己可以搬得动。”

相比于Omega细腻谨慎的心思，Alpha大大咧咧惯了。他们张扬的个性不会太过于在意谁谁谁沾染上自己的信息素，但并不代表他们的伴侣会不吃醋。

穆渐鸿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带着叶淘进了教室。他的座位被安排在里侧靠窗的最后一排，旁边的课桌上杂七杂八的摞着大小不一的书堆，桌兜里的卷子更是惨不忍睹。

缺一角的，揉成团的，叠成纸飞机的，甚至好像有张空白干净的英语卷被用来垫啃了一口的南瓜馅包子。

“你同桌有点邋遢，要是实在忍受不了了跟他说，他会收拾。”穆渐鸿尴尬的“呵呵”笑了两声，眼疾手快的撤掉叶淘课桌上面两张画着小人的演草纸。

好哥们的“不拘小节”实在让他拿不出手啊。穆渐鸿皮笑肉不笑的咬紧后槽牙。

叶淘腼腆一笑，表示自己不会在意。

他挂好了书包，摆放书本。收拾桌兜时侧弯下腰，目光扫到了掉落在课桌夹缝的校服外套。

叶淘小心翼翼捡起来拍掉沾染上的灰尘，外套上有大海深邃的海浪气息。清冷，干爽，同时带了份不容易察觉的清澈神秘感。

就像是风平浪静的大海混合了和煦阳光的味道。

虽然Beta嗅不到信息素，靠着Alpha和Omega身上隔离喷雾的味道来分别他们的第二性别。不过信息素隔离喷雾属于个人私密的东西，除了非必要条件之外，他的主人是不会轻易让外人闻到。

尤其对于Alpha这类领地意识划分严重的来说。叶淘耳尖红红的，整齐折叠好外套后，抱在怀里，面对满片狼籍的桌子，放置又成了个难题。

“渡哥，看看你衣服是不是丢到教室里边了？”纷杂的嘈乱声里，一声长呼格外突兀。

几个Alpha男生抱着篮球，相互簇拥进了教室。

迎面对上个怀里抱着沾了左渡信息素校服外套的陌生少年，卓辽颠了两下球“啧啧”感慨，原来长的好看真的是门优势。

这不衣服丢了都有人赶过来送。

小少年眼神清灵的跟一汪清水似的，长短适中的乌黑碎发和白皙的能够掐出印子的肤色，恰到好处的把精致的五官托衬到了更让人移不开眼的程度。长在众A心里的长相竟然没人收了去，一看校服像是新拆封的，卓辽心底暗暗有了谱。

新来的高一生啊。

只是可惜了这个比兔子还要可爱漂亮的小学弟要浪费一番心思了。

毕竟这事大家都知道，左渡没心。

没心不代表不能调侃。

卓辽把篮球抛给后边人，带着打完球热出来的一身朗姆酒信息素，面相叶淘一脸坏笑。周围本来围在一起，想和新来同学打招呼的O男O女们嫌弃的捂着鼻子赶快逃离现场，避免影响到自己。

“小学弟是几班的啊？来找学长送衣服的吗？不如跟我说说是哪位学长，我带你去找啊。”

卓辽开玩笑的往前走一步，叶淘紧紧抱着衣服颤颤巍巍的往后退一步。直到后背贴上冰冷的墙壁，叶淘双腿一软，差点跌坐下去。

心脏好难过，想被无形的力量攥紧，用力挤掉了胸腔仅剩的空气。

叶家送他去的贵族学校，做到了给予他更好更优质教育的表面。有权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们趾高气昂，目中无人。自以为高人一等的教育和从小奢靡的生活不允许他们低下高贵的头颅，在那，地位决定了以后是否会有好日子过。

而私生子的叶淘拥有一个不光彩的身份，就像黑暗墙角里的蟑螂，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见不得光。他们每个人身披圣光，手握道德审判的权利给他定了罪。叶淘至今不敢回想被几个年长的Alpha堵在墙角，用各种各样不致死的信息素攻击是怎样一种感受。

他只记得当初快要死了。

就差那么一点。

叶淘呆愣，瞳孔略微涣散。

卓辽喜欢跟人开玩笑，但从来不会过分逾越。班里同学以为就是一场小小的闹剧，只有唯一清楚叶淘情况的穆渐鸿感到不妙，试图上前解释。

有人比他更快。

后衣领的收缩逐渐让卓辽感到窒息，深海气息顺着他的后背涌了过来。某人不敢反抗，顺着力道移到了一旁，随后被人一掌推回了自己的座位。

“扑通”一声，惯力撞开了凳子，他跌坐下去的样子实在不太雅观。

“把你身上的味道弄干净，难闻死了。”左渡冷水浸湿的发尾低着水珠，满脸嫌弃。他双手半插兜，痞气蹙眉，把目光挪到发颤的叶淘身上，嗓音低沉夹杂了点愠怒：“你是小傻子吗，被欺负了不会喊人？”

明明是一个爸一个妈，真不知道这糯叽叽的小孩跟他有那点相似。一个Beta能弱成这样。

虽然不喜欢他，不过再怎么说都是他左家的。

卓辽揉着摔疼的**，还想埋怨左渡为了个一面之缘的学弟对跟随了他好几年出生入死的兄弟“痛下杀手”。不过他兄弟这话…好像跟小学弟有点关系啊。

叶淘咬着下唇，怀里的外套都快被他攥出褶子。绒绒的脑袋越来越低，甚至低到左渡都能看到他的规整的发旋。

不敢看人的毛病是跟谁学的？！

左渡窝了一肚子火。叶家寄养了十六年，他们就给他教会了这个？

老左老萧单纯好骗，他又不是傻子，莫名其妙多了个弟弟不得好好查查底细。不查不知道，一查气的网吧电脑屏差点给他砸烂。左渡为数不多的跟叶家几个小辈打过几次照面，依着家风教育就知道他们一大家子不是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