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脚一软，直接跌坐在地。

“你们怎么能这样？当时我给你们钱了啊！给你们钱了啊……”

我又哭又骂，却于事无补。

抹着眼泪出门，我滑坐在院门口手脚无力，隐约听到门里表嫂大出气：“可算走了！我真怕她知道了……”

“嘘……”表哥呵斥了声。

爬起身，我刚想回去问问他们怕我知道什么，就瞥见一道身影。

小小身影，明明不该熟悉，可莫名的一出现就吸引了我全部注意力。

我失魂落魄地跟上，不远不近地坠在他身后。

这一片是老平房区，离我娘家不太远，七拐八弯的胡同，我梦游似地跟着孩子走了两三条胡同。

不知是不是吓到孩子了，他拔脚就跑，大声喊：“妈，有拍花子抓我……”

“瞎喊啥？哪个拍花子抓你这样的啊！”有人在门里喊。

一个三四岁的男孩从门里跳出来，一把开心果壳直接砸到男孩脸上：“说谎精！又说谎！臭得狗都不咬，拍花子也不要你啊！”

杏眼男孩咬着唇低头，手揪着衣角闷声不语。

我看不过眼：“小朋友，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大哥哥呢？你这样不乖哦，你再这样，我要找你家长了……”

因为我帮他出头，杏眼男孩没那么慌了，抬头看我一眼，小声道：“这是我弟弟。”

是一家人吗？

我看看男孩脚下崭新的阿迪达斯，再看看杏眼男孩破了个洞的球鞋。

居然是一家人吗？

我的手安抚地摸上杏眼男孩的头。

“一家人弟弟更该尊重哥哥啊！你不乖你妈妈要打……”

还没吓唬完，小男孩扭头就跑：“妈、妈，有人要打我……”

院里立刻冲出一个女人，张嘴就骂：“哪个王八蛋欺负我儿子？你……”

和我目光相对，她脸色一变，立刻一把扯过杏眼男孩，连推带攘地塞进门里。

“都让你别疯跑了！看你哪天让拍花子拍去……”

门重重甩上，差点就撞上我的鼻子。

这——

我的手僵在半空，好一会才缩回。

也是，我是好意，可人家不需要。

看着手指上粘到的头发，我摘下想丢，可不知怎么的，又把那两根细软的头发用纸包了起来放起包里。

走出几步，我忍不住又回头。

那个孩子真的让我觉得太心疼了，就好像——他是我的儿子！

这个念头一跳出来，我就忍不住心头剧震。

为什么会这么想？我、我明明没有儿子，就连女儿都一出生就夭折……

脚步一顿，我突然想起杏眼男孩的妈妈为什么让我觉得面善了。

我曾在表哥家见过她，那时我孕晚期，女人偷偷摸摸地在外看我，在我察觉后立刻跑开，也不知和表嫂嘀嘀咕咕地说什么。

那时候不觉得奇怪，住平房街坊邻居亲近些更好。

可现在突然想起陈年往事，我心里怪怪的。

回到省城，我时不时想起杏眼男孩，想起他妈妈见鬼似的表情，想起那扇重重甩上的门……

半夜我惊醒，仿佛又听到表嫂说：“真怕她知道……”

那个古怪的念头又浮上心头。

鬼使神差般，我又拿出居然没有丢掉的男孩头发。